小超今年48岁,小学、初中的时候和我是同班同学,小超读书时学习成绩很不好,个头又比一般的孩子要高出一大截,调皮捣蛋第一名。小超敢顶撞班主任,与班主任瞪眼,英语老师曾经在课堂上被他气哭过两三回,属于那种所有任课老师见了他都挠头的主。但小超也有优点,从不仗势欺人,不霸凌同学,还能替别人主持公道,所以在学校还是挺受同学尊敬的,那些经常受别的同学欺负的男生,都喜欢抱小超的大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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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超中考成绩一塌糊涂,初中毕业后跟他的堂哥学了个木匠的手艺,90年代中期的时候,我们老家农村人盖房子、娶媳妇时,需要请木匠到家里做门窗、打家具。小超虽然读书不行,但木匠手艺却非常好,做工牢靠,拐角接头等很多细节方面也处理得特别到位,村里别的木匠没活干,小超的活却多到忙不过来,那些准备结婚的年轻人宁愿多等上两三个月,也要让小超给自己定做一套组合家具。三百六十行,行行出状元,这话一点不假。
小超凭着过硬的木匠手艺,家里早早盖起了楼房,22岁的时候就结婚生子了,那时候,我连女朋友都还没有呢!小超婚后一年多,老婆给他生了个儿子,小超继续在老家做木工活,家里的大事小事也帮着父母分担一些,那时候小超父母才40多岁,身体很好,什么活都能干,一家人全是壮劳力,日子自然过得比村里大多数人家都要滋润很多,早早就过上了小康生活。
小超的儿子斌斌小时候特别的聪明可爱,长得也好,因为家里经济条件比较好,所以斌斌与别的小伙伴在一块玩耍的时候,一点都不吝啬,懂得与别人分享,别的孩子都爱跟他玩。斌斌上小学的时候,学习成绩不错,每到学期末的时候,都能拿张奖状回来,一点不像他的学渣父亲。
说实话,小超家的日子,村里人没几个不羡慕的,如果这样的生活能一直持续下去该有多好!只可惜人生没有坦途,总是充满了变数,不如意事常八九,斌斌10岁那年,一向能跑能跳的他突然莫名其妙地出现了偶尔走路不稳、打趔趄的情况。刚开始的时候,小超一家还没太当回事,以为过两天就没事了,可过了几天之后,斌斌走路打趔趄的症状反而有加重的趋势,变得单腿站立都有点困难,走路时也有点踉踉跄跄,像个蹒跚学步的孩子。
不仅如此,斌斌在学校上课的时候,写字时也控制不住地颤抖,一向写字工整的他写出来的字变得歪歪扭扭,字也越写越大。除此之外,斌斌说话变得像吟诗一样,言语缓慢,发音冲撞、单调、鼻音,口唇、舌、咽喉等肌肉出现了明显的共济失调。
直到这个时候,小超一家才真的慌了,他们最担心的事情没想到还是发生了,小超的家族有一种遗传性的疾病,我们老家俗称软骨头病,没犯病之前,和正常人一样,一旦犯病了,就会慢慢丧失走路功能,肌肉萎缩,瘫痪在床,活得久的能活个二三十年,活得短的也就十来年时间。
这种病一般都是成年后才发作,小超的爷爷是35岁犯的病,48岁那年离世的,在床上差不多躺了七八年。小超二爷爷家更惨,五个子女无论男女,几乎无一幸免,都是活着活着就失去了行走功能,有的现在还瘫痪在床,有几个已经离世了。小超爷爷以及二爷爷家的子女感觉自己身体不对劲的时候,并没有坐以待毙,他们中的有些人去过南京、医院,看过很多的专家,据说是基因中缺少一种什么东西,目前的医学根本没有办法彻底治愈。用我们老家人的话来说,这属于家族遗传病,无解,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结婚不生子。
小超父亲快40岁的时候,也曾经战战兢兢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提心吊胆的日子,生怕自己有一天走上父辈以及堂兄弟姐妹们的那条路,好在老天爷眷顾,那种可怕的遗传病并没有降临到他身上。小超自己也一直挺正常的,就在一家人慢慢放松警惕,以为这种疾病与他们家彻底绝缘的时候,没想到这个可怕的疾病在跳过了两代人之后,竟然再次降临到了斌斌身上,这个残酷的事实对于小超一家而言,不亚于世界末日。
对于小超家而言,斌斌就是这个家庭的全部,小超更是不敢有一丝一毫的耽搁,赶紧带儿子直医院,挂了神经内科的专家号,医生给斌斌做了各种检查之后,详细询问了小超家族病史的情况,给斌斌做了各种检查,最终也查不出个所以然出来,最终在小超的再三要求之下,医生给开了一些药物。
小超不死心,又带儿医院、医院医院,医院的医生都没能给出更好的治疗方案,万般无奈之下,小超只好带斌斌回家,过一段时间之后,医院检查。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好些年,我们老家的人对一个家庭是否幸福,有这样一个朴素的定义:牢里没犯人,家里没病人,这样的家庭就是幸福家庭,以前的小超家绝对算是幸福家庭,但现在肯定不是了。
自从斌斌被确诊后,小超家就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欢声笑语,斌斌的疾病成了全家人心头挥之不去的阴影。斌斌的疾病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有所好转,反而一直在不断地加重,直到后来无法去学校上学,行走困难,直至完全无法站立,瘫痪在床。
年的时候我在昆山安了家,一家人大多数时候都在昆山生活,一年也回不了几次老家,小超家与我们家不在一个村,我没有特意去找过他,只知道他们家的孩子身体有问题,详细情况并不是特别清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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直到年年末的时候,我们一家人回老家过年,邻居刘婶来我们家串门,聊天时无意中说起了小超家的事情,我这才知道斌斌已经26岁了,以前一直是斌斌的爷爷奶奶在照顾,随着斌斌越来越接近成年人,年爷爷奶奶的身体也比以前差了很多,照顾斌斌已经力不从心了。最近这几年斌斌一直由妈妈在照顾,因为斌斌的身体的缘故,木工手艺很好的小超在上海给别人搞装修没办法全身心投入,过一段时间就得回家一趟,这些年挣的钱,很大一部分都用在斌斌身上了,小超的医院就诊外,就没出过远门。
刘婶跟我说斌斌现在病得很重,已经住院治疗三四个月了,前些日子医生已经劝过小超很多次了,让他把孩子接回家。孩子已经这样了,再治疗下去已经没啥意义了,可小超不同意,听不进去任何人的劝说,医院里,继续接受治疗,就算医院里。
刘婶跟我们说,前两天医生已经下病危通知书了,孩子没几天好活了,要家属有个思想准备。医院抽不开身,打电话拜托堂哥在我们老家市郊的公墓园,帮斌斌挑个好一点的墓穴。大年初三,医院咽下了最后一口气,小超雇殡葬车把儿子拉回家之后,给他大操大办了丧事。
一个二十多岁未成家的男孩子,辈分又低,没人给他戴孝,我们老家的人办理这种丧事一律从简,把人拉到殡仪馆火化后,骨灰直接入土下葬,除了最亲的亲人去殡仪馆看一眼,不会去通知很多人,更不会大操大办的。在小超眼里,斌斌就是他的全世界,他的想法与村里人都不一样,特别的固执,斌斌走了,他的心也跟着走了,压根就没想过以后的日子。
斌斌在家里摆放了三天,才入土为安,丧事完全按照成年人的规格去办,但凡与小超家有人情往来的亲戚朋友,小超都通知了。因为孩子辈分低,给斌斌送葬的队伍中,几乎看不到白色的孝布,大多数人手里都拿着两条毛巾,只有几个比斌斌还小的平辈小孩子戴了一点白。
我没有去观看斌斌的葬礼,但能想象得出来小超两口子给儿子办丧事时那种伤心欲绝的场景,那种中年丧子的锥心之痛,让人不忍直视,更不知道该如何劝慰,再能说会道的人只怕也无法用言语去宽慰小超夫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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刘婶来我家串门时跟我说,斌斌这样的孩子就是前世来讨债的,来人间一趟,除了让父母空欢喜一场之外,带给他们的除了伤痛还是伤痛。我不知道该怎么接刘婶的话,只能说但愿像斌斌这种可怕的遗传病能早日被攻克,但愿斌斌在另一个世界开开心心做自己,愿天堂没有病痛!